第五九九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轮(八)-《赘婿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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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绵开去的城墙外,女真人攻势如海潮,而在城墙的内部,士兵与守城的志愿群众犹如蚁群疯狂上下。即便已经动员了最大的力量。城墙上的防御,有时候仍嫌不够厚。女真人对整个北面城墙发起了剧烈的进攻,其疯狂程度,足以让每一段城墙的守军都感到心惊胆寒。然而女真的将领也正是以这怒涛般的攻势试探着城墙上的薄弱点——更贴切的说来,是主动制造薄弱点,试图以士兵惊人的战斗意识崩断整个城墙的防御。
在剧烈的进攻中,女真人的马队也在城下飞速奔驰,以高密度的箭矢奔射对城墙上做出压制。一旦某一段城墙上的防御稍显疲敝,攻城的力量会疯狂地朝这边涌来,一旦女真士兵冲上城头。撕开的口子立刻就会带来惊人的伤亡,在三天的攻城里,这样的战绩。女真人已经做到四次了。
十一月二十三那天中午的一次,超过五十名的女真士兵成功登上墙头,他们将周围的守军,连同协助守城的民众杀得大量溃退,在将这五十余人强行杀死,夺回城墙的短暂时间里,有超过五百的士兵和民众牺牲,他们很大的一部分,是被女真士兵直接杀得从城墙内侧摔下去至死的。…
而在二十二那天的下午。女真人第一次登上墙头时,以强悍的战力杀退了武朝士兵试图夺回墙头的三次努力。当时他们扼守住那片墙头,大量的女真人都在涌上来。武朝士兵的回夺变成了添油战术。后来是种师道亲率神弓营过来,以箭矢覆盖城头,再以超过三千精锐在城墙上的两端以命堆过去,最终将女真人暂时压退。这一波死伤一千五百人,其时女真人与武朝守将都还未适应这等高烈度的节奏,然而女真人那边战斗意识的敏锐性是惊人的,当然,在随后的战斗里,武朝这边的中级将领例如薛长功等,也终于渐渐的能够适应这样的战斗了。
飞舞的石头和箭矢偶尔就越过城墙,砸进城墙内侧的人堆里——女真的攻城器械当中,能够做到将石头投过来的不多,就算能做到,往往也是冒险进入了弓矢的射程范围里。但几乎每一次都有可能造成伤亡。相对于作为攻城的一方,能在城外任何地方架梯子的女真人,武朝人作为守城者,上下城墙的楼道则往往是固定的。城墙上方的战斗强度太高的时候,守城器械就随时需要补充,这导致楼道上拥挤大量的人群,他们往往就会变成流矢或是石块的受害者。
但除了当场的下意识躲避又或是找块木板顶着,没有其它的方法,无法撤离,因为他们的工作一旦停下,城墙上的防御,就要岌岌可危。
事实上,女真人疯狂的进攻和惊人的战斗力,已经在夺去一部分守军的战意。这种夺去战意并非指令人逃跑,只是让人真正意识到这支军队的强大而已,那种惊人的战意令得女真人一旦突破城头,要将他们压回去,便要花去数倍的生命,武朝的士兵并非是下意识的躲避,而是在迎上去的时候下意识的觉得:打不过。
此时武朝守城军队,皆是武朝最精锐的禁军,平日里的训练、粮饷都充足,他们不至于逃跑——逃也无用——但也就这样了。面对着一朝的开*队,主观能动性上的差距几乎是无法弥补的,三天以来,在这延绵数里的城防线上,这条防御的弦始终绷得死死的,人们仓促而目不暇接地应对着一切,城防给人的感觉似乎随时都可能垮。
但毕竟还没有垮。
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的被人从城墙上扔下,火油、热水、箭矢参杂其中,延绵开去的城墙上挂满镶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,挥舞长长叉杆的士兵偶尔被流矢射中,倒在血泊之中,而上来送东西的民众偶尔拿起叉杆大叫着挥舞一番。试图阻止从云梯上来的女真人,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、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雪里,蔓延整座城墙。
大量的伤者被抬下来。送进伤兵营。天气太冷,早两天的伤者由于身体抵抗力的下降。迅速感染了风寒,体弱者随时随地都在死去,城内的所有大夫都已经被动员了起来。李师师正在其中帮忙,她已经一天一夜未有休息了,身上的衣服脏乱,头发也已经乱了,额头上、脸上有沾着别人的血,有沾着熬药时的草木灰。在被无数伤者包围的伤兵营里,只是机械地帮忙做事。
这忽如其来的惨烈景状,令得她已经有些懵了,再加上这几天几乎不曾停歇的忙碌,与血腥为伴,令她难以细想眼前的事情,只能以无休止做事来应对——侯敬曾经跟她说过女真人强攻时的伤亡境况,然而在眼前这样的情况下,或许侯敬都有些懵了。…
短短三天的时间里,在女真人的强攻之下。或许整个汴梁城,都已经懵了。
关于战争的惶恐,席卷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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牟驼岗西北二十里。郭药师、张令徽、刘舜仁率领的四万余常胜军,已经离开女真大营。
宗望要强攻汴梁,同时进一步锻炼女真人在灭亡辽国时就在不断提高的攻城战力,对于失败的可能,并没有想过。在这场大的战役中,他并未让郭药师的军队参与其中,当然有自大自信的理由,另一方面,这一路以来。女真的东路军,也从未与怨军真正的展开共同作战。
南下的过程里。没有需要他们两支军队合并才能打败的敌人,而另一方面。最重要的是,一旦在战场上与郭药师并肩,战局的胜负之因,很大一部分就被交到郭药师手上了。
宗望固然已经招降了常胜军,但对这支军队,还谈不上有“驯化”的过程。假设双方一齐进攻汴梁,郭药师出力的话,城固然下得毫无疑问,但若是在最关键的时刻,他战场倒戈,即便是自己麾下这支最强的女真军队,恐怕也要死得十拿九稳。
武朝儒生就喜欢各种阴谋诡计,谁又知道郭药师是不是玩苦肉计,等着在最关键的时刻,给自己一刀呢。
若武朝人真打了这种阴狠的主意,让自己大军长驱直进,直到汴梁城下,再倒戈一击,可就真如那封信函上写的,再也无人可压住粘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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